《我们的祖先》:人类实现自我经验的三部曲,现代人的祖先家系图
2020-01-30 08:2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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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爱琴海ai读书-头条号

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争取生存,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生,《树上的男爵》中有一条通向完整的道路,这是通过对个人的自我抉择矢志不移的努力而达到的非个人主义的完整——这三个故事代表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

伊塔洛·卡尔维诺是意大利作家,其作品多以幻想和离奇的手法,反映现实中人的异化,讽刺现实世界的种种荒谬与滑稽。其代表作有1952年的《分成两半的子爵》、1957年的《树上的男爵》、1959年的《不存在的骑士》。他将这三部作品合集为《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代表着个人通向自由的三个阶段。

寓言体是卡尔维诺作品的主要特点,在《我们的祖先》中,三个故事都不是真实的,且发生在久远的时代和想象的国度。那是中世纪的欧洲,战争、骑士、贵族、庄园等等,无不充满古老而神秘的色彩。然而,奇怪的是,现代人身上的问题却能在久远的、离奇的故事里得以彰显。所有的一切,因不真实,而更接近真实。

透过作品反观现实,我们不难发现,现代人自我的丧失,体现在非自然人的身份,体现在对周边世界的漠视、自我意识的淡薄,体现在鲜活的个性被抽象的集合体所替代。

1、在不存在中,争取生存

我们从原始人缓慢进化成非自然人,原始上由于与天地浑然一体,因而与生物没有区别,可以称之为不存在;非自然人由于混同在产品和环境之中,因而不与任何东西发生摩擦(自然或历史),同周围的事物不再有关系(斗争与通过斗争得到的和谐),而只是抽象的“发挥作用”,也是不存在的。

既然无论作为“原始人”还是“非自然人”大家都是不存在的,所以,卡尔维诺就在小说中创造了阿季卢尔福,不存在的骑士。带领读者在不存在中,体会生存的意义。似乎是理所应当,恰恰是不存在,成就了完美。

因为他没有肉体,所以不理解其他人的松懈邋遢、酣然入梦;因为精神不会疲倦,所以他永远追求恪尽职守、一丝不苟。他虽然“存在”于一副空空的铠甲之中,却无时不努力保持一种肯定的自我意识,力求在无力的空虚里产生出清晰的思想、果敢的决断、执着的追求。

他做到了,因为他是中世纪战场上的模范军人,完美骑士的化身,并且开创了名扬天下的业绩。

是不是唯有在虚空之中,才能有所作为?犹如老子道体的“虚无”,“虚怀如谷”,方能容纳百川?

然而,在《不存在的骑士》中,作者的用意并不止于这些。阿季卢尔福因为存在于虚空的铠甲中,因存在的与众不同,处处力求完美,他有着当今社会各行各业中一类人的精神面貌。是完美主义的化身,是异化的另一个极端。

所以,当他在自己恪守的信念支撑下的名扬天下的业绩被挑战、被质疑、被抹杀时,他的存在也就不能成立了。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意思是说,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存在,因为当我否认、怀疑时,我就已经存在了。也可以精练的理解为,当我使用理性来思考的时候,我才真正获得了存在的价值。

在当代,擅长用理性来思考的人并不多见。大家似乎早已在时代的浪潮中走向异化和分裂。阿季卢尔福,是一种具有意识和意志的不存在,是一个极端;他的马夫,是一种没有意识的存在,是另一个极端。一个没有生理个性,一个没有意识个性,而在这中间,则是一群既有生理,又有意识,而个性欠缺,不会思考的人。

而不懂得存在和不存在的人,则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主人公,年轻武士朗巴尔多。他是我们的希望,他像所有年轻人那样,去追求生存的证明。

故事中,人们在斗争中学会生存;现实里,我们则应该在理性思考中,感知存在的价值。争取生存。

2、在不完整中,追求完整人生

这就是做半个人的好处:理解世界上每个人由于自我不完整而感到的痛苦,理解每一事物由于自身不完全而形成的缺陷。我过去是完整的,那时我还不明白这些道理,我走在遍地的痛苦和伤痕中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个完整的人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和《不存在的骑士》不同,卡尔维诺在《分成两半的子爵》里,给我们呈现出一个半身人,梅达尔多子爵。一种表象的量的跨度,实现一种思维的质的飞跃。

在中世纪的战场上,梅达尔多子爵被土耳其大炮轰成两半,虽仅剩一半的躯体,却奇迹生还。战后他回到家乡,从此,人们眼中的子爵不但肢体残缺不全,性情较之以前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分裂的、纯粹的恶人形象无时无刻不困扰着当地人民。

后来,随着他的另一半的到来,圣徒的形象与之互补。两个非人的一半,具有相反的形象,虽是被撕裂的、残缺的,其表现却更具人性。

他曾说,不仅我一个人是被撕裂的和残缺不全的,你也是,大家都是。

戏剧性的变化发生在,他们两个同时爱上牧羊女帕梅拉之后,在对爱情的追求中,从分裂走向完整。

对于梅达尔多子爵来说,之前的完整和之后的完整,显然是不同的。从完整到分裂,再到完整,他作为具体的人的形象才得以实现。之前的完整只是表象,潜在的分裂才是内里。直到真正分裂开来,残缺的躯体各自行事后,才了悟完整的意义。

卡尔维诺说,现代人是分裂的、残缺的、不完整的、自我敌对;马克思称之为“异化”,弗洛伊德称之为“压抑”,古老的和谐状态丧失了,人们渴望新的完整。

这个完全出于幻想的故事,其精神内核却几乎与现实完全契合。无论是“异化”还是“压抑”,现代人无不时常处于“人格分裂”的现状。大家在千篇一律的生活轨迹里、在快节奏高效率的工作氛围里,保持备受摧残的“愚蠢的完整”,个人的自愿选择、自我构建、内心自律、主动放弃等等都掩埋在这种完整中。

在这完整里,大家的意识的模糊的,意志是不坚定的。没有独立清晰的追求和向往,有的只是在自我的敌对中苟且度日。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梅达尔多子爵是被中世纪战场上的炮弹轰成两半的军官;而在现实世界,现代人是被经济起飞、科技进步、人类发展的“大炮”轰成两半的可怜虫。

小说最终表达分裂意识,则是希望生活在分裂时代的人们能有所觉悟,力争追求完整的自己。

3、在远离地面的架空中,开拓一条通往完整的道路

一次倔强的反抗,让柯希莫从十二岁起就决定永不下树。从此,他一生都生活在树上,却将生命更紧密地与大地相连。是不是真的只有先与人疏离,才能最终与他们在一起?

在自我的存在和完整的自己之后,卡尔维诺则给读者提供了一条通往完整的路。这条路是架空的,而开拓这条路的人又是当世的“消极人物”、“失败者”。

《树上的男爵》和前两部小说一样,既有寓言和传奇色彩,又有现实意义。它的传奇色彩自然体现在一生都生活在树上的男爵柯希莫,他不仅不是一个远离人群的厌世者,反而是一心为大家所用,备受他人关注和关爱之人。

而现实意义,则提醒人们回归自我,找回自我存在的空间和完整性。即便这个过程是艰辛的,需要毅力和隐忍,但比起柯希莫的非个人主义的历程来,总归要轻松许多。

在《树上的男爵》里,柯希莫的我行我素贯穿始终。他否定人们既成的规矩,讨厌家中无用的礼仪,反对人们对自然的无视、对野生动物的摧残,坚持为一种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理想而活。

他在树上生活了五十三年,在上面搭建居所,几乎动手制作一切生活用品,与动物做交易,和穷人、强盗做朋友,给农民、工匠传递信息提供帮助,实现许多生活在安乐窝里的人们都不曾实现的愿望。最终开辟出一条看似奇怪不可行而又无可挑剔的通往个人完整的道路。

这其中似乎有些苦行僧的意味。为了心中的信仰,拒绝舒适。但又不完全相同。柯希莫的“苦行”除了拒绝下树,拒绝回家外,并不拒绝舒适,也不与人疏离。他是处于一个和大家平行的轨迹中,既坚守了自己又没有和大家彼此摈弃。

这个终其一生都生活在树上的人,体现的是一种对自由的“绝对”追寻,和一种“诗意的栖居”,以及一种信念,一种把自己从周围人群中分离出来的决心。

其实,现实世界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短暂的一生里,重复和模仿着不同的身份和生活轨迹,而真正完整和自由的人,本应是我行我素之人。

显而易见,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奇迹、缺乏斗志的世界,致使人们最简单的个性被抹杀,最直接的经验被埋没,最基本的自我架构被肢解。从而在整齐划一的预定行为中成为抽象的集合体。

而,一个人唯有力争从单一产品和单调的环境中挣脱,努力保持和外界事物、自然事物不断地发生关系,甩掉无来由的焦虑和迷茫,投身对真知的追求和探索,方能摆脱抽象的“发挥作用”,找到通向个人自由的完整之路。

结语

卡尔维诺的作品,很容易让人想到卡夫卡式的荒诞,而卡尔维诺的荒诞则重在人自身的“异化”。他与卡夫卡的不同之处体现在,他的贡献不仅仅在于否定,更在于重建。

先是不存在的人,再是分成两半的人,然后是一个离开地面像飞鸟般终生生活在树上的人。卡尔维诺给我们提供的不是一个可以效仿的东西,而是发于荒诞,终于内心的认识与思考。

从《不存在的骑士》,到《分成两半的子爵》,再到《树上的男爵》,卡尔维诺关于人类如何实现自我经验,向读者提供了一个久远年代里、梦想国度中,现实人类祖先的家系图。让我们从中寻找各自的外部形象和内在肌理,从而完成自我的真正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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